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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所以引来“公愤”“众怒”,倒不是柳湘莲真的损害旁人利益,他已经很小心很收敛了,而是永隆帝允许设立筹饷司并建税卒,此举令人震惊。
哪有这样的?为收税竟要建军队,闻所未闻!
就像万历想搞钱,派中官四出作为税监,朝臣无不斥责。也就是张居正打的底子好,万历的皇位稳当。可现在朝中是日月双悬之局,太上皇引而不发,朝臣更有恃无恐,看着不爽就得谏言!
其他的永隆帝还忍得住,听到“祖宗成法”,着实被气得不轻。
禁烟诏令是太上皇发布的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
太上皇定的事朕就改不得?
见还有人要发言,永隆帝咳嗽一声。
当即有鸿胪寺官员喝道:“肃静!”
群臣各自归位,上奏之人无不期待地看着永隆帝。
陛下把奏本都留中不发,现在也该看到大家的意思了吧?
永隆帝睥睨众臣,满朝朱紫色,不乏心忧国事者,自私自利的更多。
臣子秉性到底如何,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很难分辨出来的。
所以永隆帝早就不去想此人到底是忠是奸,是忠于朕还是忠心太上皇,而是观其行。
就比如柳湘莲,他是柳棱儿子儿子不假,但是柳二郎肯办实事,这就够了。
环视众臣,永隆帝厚重沉稳的声音响起:“诸卿皆为国家栋梁,可有愿意入筹饷司办事?”
这,我们只是提意见,怎么让我们去办事儿?
无人回答。
有年轻官吏受不得激,或许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。
出列道:“臣愿意。”
永隆帝颔首道:“好!今年可筹资多少?十万两?五十万两?还百万两?敢立军令状否?”
那人傻眼了,这还要立军令状?
群臣也明白了永隆帝的意思——朕要钱!
搞不来钱就别逼逼。
他只是嫌某些人太跳,稍作敲打,不想全靠皇权压人,能与臣子和谐更好。
又沉声道:“自辽左事起,国用日蹙,兵饷匮乏,举朝皆知。筹饷司非为朕谋私利,所得全入户部,你等何必揪着不放?不过区区千人,难道有京营在、禁军在,连这千人也抵挡不住?”
这是回应刚才有人暗自指责“居心叵测”。
一听这话,现任京营节度使和禁卫将领全都出列跪地,信誓旦旦道:“此事绝无可能!莫说一千,一万也不妨事!”
永隆帝道:“筹饷司绝不可取消,至于税卒,筹饷自负,何来靡费?既然你们都有高见,那就议一议是否加征烟草税!”
命人宣读了柳湘莲的奏本。
他没有秘奏的权利,所上的题本,必然先经过通政司传递,再经内阁,再到皇帝手中。
过程中谈不上保密,内容昨日便已传开。关注的人自然知道,不关注的也不在意。
有意反对这事儿的朝臣早准备好了,跃跃欲试。
只要能问的柳湘莲哑口无言,便是成功,筹饷司将威信尽丧!
——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威信。
刚刚读完,就有人出列,奏道:“烟草占用良田、靡费人力,又于国用民生实无益处。
朝廷早有禁令,一旦征税,则禁令废矣!今后种植者更众!
近年天灾不断,收成不足,岂不是雪上加霜?
陛下圣明,断不能容此误国害民之举!
这等佞臣也该早日罢黜!”
直接就戴帽子了。
柳湘莲站在队伍末尾,不知是不是该他出去反驳,没有动弹。
永隆帝望了望,也没看到他到底在哪儿。
“柳爱卿来了没有?你来分说。”
“爱卿?”众朝臣感觉无语,无知少年何德何能当得此称!
面对满朝朱紫,柳湘莲初时有些紧张。
但听过他们说了一通,早放松了。
一些人完全是迂腐,一些人是出于私利。
比如之前弹劾辽东经略,根本就不知兵。
至少他这几年挡住了东虏,功莫大焉。
至于收服失地,那是要野战的。
文官治军,又是在边疆地方,掣肘太多,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易。
难道非得进攻又大败,消耗掉数量有限的精兵良将?不是蠢就是坏。
相较而言,驳斥他烟草征税的,有的是出于公心,认为此物有伤农本,有的是想借此打击筹饷司,而非对他这样的少年“勋贵之后”刻意为难。
因为根本不放在眼中。
比之辽东经略杨大人,他的处境好多了。
柳湘莲出列,手持象笏,缓缓走至众臣前方。
瞧了瞧对方,并不认识。
“这位大人是……?”
对方冷哼一声:“张珂,忝为户科给事中。”
哦,科道言官,那就是为了喷而喷了。
柳湘莲问道:“张大人既说朝廷早有禁令,不知这禁令执行的如何?”
烟草兴盛已是举世皆知,张珂也有耳闻。
可要是说实际情况,不正是说明理该征税吗?
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少年,他心生轻视,便道:“自然有好有坏。”
柳湘莲是查阅过一些资料的,冷笑道:“张大人真是睁着眼说瞎话,掩耳盗铃,无过如此!”
张珂怒道:“何故辱我?”
柳湘莲道:“如今的情形,大人果真不知么?自从闽地开始种植,一路往内地蔓延,如今辽东都有。这便是你所谓的禁止?
的确有地方官劝告百姓不要种烟,改为种粮食。
效果如何?百姓无不心怀怨愤,认为此举不通民情。
每年上报工作,各地都说‘境内无栽种者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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