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今辽东官军野战进攻不足,凭城防守尚可,所以绕道蒙古诸部入侵关内仍会是东虏未来的选择,届时永平首府当其冲。
如果能暗中在此备下一支战力强悍的小部队,便能在东虏入境分兵之后,利用地形地势和火力优势对其偏师予以毁灭性痛击。
此外,万一京中忽然发生内变,也可很快挥师入京,抵顶大局。
不足之处则在于此地多山地,百姓较为贫穷,承受能力薄弱,而且柳湘莲并非地方官员,更不是驻地军官,如何掩人耳目暗中发展军队?
想来想去,柳湘莲决定开矿建厂,暗中发展,不能再等了。
但此事同样不易为,首先需要获得朝廷同意。
禁矿之策也是承袭明制,朱元璋认为开矿“利于官者少,损于民者多,不可开”。的确符合当时战乱过后民生凋敝亟需休养生息的现实,但因此形成“矿不可开”顽固认知则大错特错。
士绅担心破坏风水而阻挠,究竟是无知还是为私利,暂且不谈。官员同样认为开矿为弊政,有人甚至言之凿凿说:“开采之弊,大可虑者有八。
矿盗哨聚,易于召乱,一也。矿头累极,势成土崩,二也。
矿夫残害,逼迫流亡,三也。雇民粮缺,饥饿噪呼,四也。
矿洞遍开,无益浪费,五也。矿砂银少,强科民买,六也。
民皆开矿,农桑失业,七也。奏官强横,淫刑激变,八也。
今矿头以赔累死,平民以逼买死,矿夫以倾压死,以争斗死。及今不止,虽倾府库之藏,竭天下之力,亦无济于存亡矣。”
纵观所列,统治者在意的核心问题是“激变”,而究其原因,开矿由政府主导,矿工都是无偿征用,饱受压榨,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,甚至连基本生存都无法维持。
这种情况下是默然而死、抑或忿然相抗,还用选吗?
不去考虑真正原因,进而祛除弊端,只顾胡乱攀扯,错乱因果,最后简单的一概禁之,此辈官员非蠢即坏!若是前者,可谓无能至极,怠惰至极!
当然,实际上并非绝对不开矿,但朝廷主持的开矿往往获利不足,甚至工本钱够不够,沦为笑柄。
自从辽东兵兴,国用匮乏,朝中也有官员曾提出开矿以补国用,但阻力重重,未能通过。实际上,禁令早已废弛,如今私矿何处不在?柳湘莲严重怀疑那些反对者中有偷偷开矿的!
官员之私心且不论,在皇帝看来开矿也确有不妥——官办成本太高,私营风险太大,难解。如果柳湘莲不能解决这个顾虑,同样难以获得永隆帝的同意。
偷偷开矿也不是不可,需要凭借权势金钱打通地方关系,让地方官代为遮掩,但这对早已招致“众怨”、万千诽谤集此一生的柳湘莲而言,无异于自寻死路!
于是在改建盐场、发展屯田和渔业之际,柳湘莲深思熟虑之后,再次上题本,其中说道:
“……鉴于明季之失,世人多以开矿为弊政,决然不可行,臣独以为不然。
此弊不在开矿,实在开矿之法!向来开矿,徭役滥征,工本不计,不知施以巧技,徒然榨取血汗,欲民忍挞待毙可乎?是故利不可得而乱生……
然以臣观之,矿者,藏之于山间,非有智有力者不可得也,实为天赐我中国之福泽,能不损民利而善用者,可也。
今若择殷实良善商贾,于某府某州某县之地,特许以开矿建厂之权,令其便宜行动,而官府不与经营,唯督之以守国法、纳矿课,则民、国两利……
为验此策可行否,臣请特许柳氏商号于永平府境内开矿建厂,每年纳特许金白银一千两,并以十一征税,试行此法两年,成效如何,自可显现。……”
简言之,柳湘莲提出建立特许制度,厂矿官督商办。
如此一来,朝廷只管收税和监察,不参与经营,不需要投入,先立于不败之地。
题本一上,顿时又招来非议。
官员向来不愿沾染“利”字,以免污损名声,柳湘莲这等求利姿态,在官员中可谓万里无一,自然又是一番痛快弹劾。
一时间,柳湘莲之名无异于贪婪恣欲之辈,几乎成了国朝罪人,不杀不足以平民愤!
主要的反对理由仍是影响农本、矿工作乱等几项,涉及矿税,也少不了有人指责“与民争利”。
在柳湘莲看来,后者才是最重要原因——现今有能力开矿的多是权势之家,谁傻不拉叽的交劳什子的特许金和矿税!全天下怕只有自己一个上赶着交税的老实人!
朝堂纷争一如既往的热烈,臣子们各抒己见,少数持赞同意见的人也不敢发声支持。
但无论反对者多么义正言辞、光明伟岸、声势浩大、为国为民……他们根本提不出更好的解决国用不足的办法,在永隆帝诘问之时,只能说些诸如“核兵省饷”之力的套话废话。
看着这些所议毫无实效、犹然自以为是真知灼见且为民请命之辈,永隆帝不禁为之冷笑。
他心如明镜,柳湘莲此举表面上是请求设立开矿特许,实际上和解除烟草禁令如出一辙——项庄舞剑,意在矿税!
何也?禁烟之令早已废弛,所以柳湘莲提出干脆放开禁令进而加征烟草重税。
而禁矿之令同样早已废弛,不知多少私矿在开,但矿税却没有征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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